《老媽巴黎遊學記》- Bonne fête des mères 母親節快樂

每次跟Lucie聊近況時, 記憶總是又拉回到上法文課的那一段快樂時光, 而這本書生動的描述在巴黎上法文課的趣事, 不禁又讓我想繼續上完法文課, 享受充滿幸福的日子.

Bonheur 幸福, 其實很簡單, 隨時保持感恩的心, 就會有一種很幸福的感覺.

其實最近一直覺得很幸福, 有這麼多人在關心妳, 支持妳的夢想, 傷心難過時替妳加油打氣, 揪感心...

母親節快到了, 祝全天下的媽媽們都能像作者傻媽一樣, 勇敢的追求自己的夢想, 把握當下的幸福.

以下是這本新書的介紹:

預讀之一：我們都最愛巴黎
預讀之二：老太太也有春天
預讀之三：最美麗的邂逅
預讀之四：Qu’est-ce que c’est ça？這是蝦米碗糕？皮耶夫人的盛宴

詩人導演鴻鴻專文推薦

回應生命中的那首歌

許多身或心的流亡者視巴黎為終生庇護所，許多人盡情謳歌過巴黎。從美國的海明威到台灣的黃小燕，簡直巴黎的每個角落都可以啟發一枝健筆。儘管如此，這本巴黎遊學記還是獨樹一幟，讓我連連捧腹之餘，也重新發現了巴黎一次。


關鍵在於這本書的主角，自稱傻媽的孫慕潁老師。我認識這位傻媽超過三十年，事實上，她正是我國一的啟蒙恩師。當年她活潑熱情的國文教學，讓我在森嚴的升學高壓下，呼吸到一絲新鮮空氣，而得以不致滅頂，度過逆流登岸。然而，傻媽自己卻險些在生活中滅頂。從不快樂的妻子、到疲於奔命的單親媽媽，一輩子緊盯學生的成績、自己的人生卻幾乎繳了白卷。一朝醒來，難道我們真能像浮士德一樣，能夠以全新的心靈和青春，重新過一次人生？


傻媽卻奇蹟般地做到了。她選擇了巴黎，讓巴黎喚回她活潑熱情的本質，更解開她一生的束縛。一個長年以規範為業的國中教師，現在居然立志當一個不受鞭策、不肯用功的學生，開始以無知的眼睛，重新學習與發現世界。這個世界剛好是巴黎。我忍不住覺得，巴黎根本是藉口，倘若傻媽到的是巴里島、北海道、里斯本、或是河內，以她的無知與勇敢，一樣能發現一座新世界。無知，正能啟動最大的好奇，化為最強的求知動力。傻媽自稱其傻，卻因而發現多少聰明人視而不見的事情；她立志怠惰，卻帶回來四千張照片、和這麼豐盛的一本思索生活的筆記。實在難以相信，她才去過巴黎兩個月！


這本書妙趣橫生，然而最動人的，當是傻媽針對所有人事物，從法文的反身代名詞到法國女人捲頭髮的小動作，從滿街擁吻的情侶到滿地拉屎的鴿子，都可以映照自己的生命情境，觸類旁通，微言大義，也激勵了讀者追尋新生的動力。我以為全天下子女，都該送給父母這樣的一本書，彌補他們的犧牲，鼓舞他們重新做回自己。


神話學家坎伯曾述及美國東部礦區的一位老婦人，因為沒有回應少女時在森林中聽到的一首歌，而畢生恍然若失，覺得從未真正活過。讀這本書，我喜見傻媽終於給了自己機會，去回應那首屬於自己的歌。也許我們錯失過生命中最寶貴的東西，然而，還等什麼？何不謹記那部007小說的書名──「你只能活兩次」。


預讀之一：我們都最愛巴黎

我們都最愛巴黎


來看看法國人的輝煌紀錄：平均每天睡眠時間530分鐘近九小時，世界第一；每天花在吃飯的時間超過兩小時，是美國人的兩倍，也是世界第一……

傻媽我退休後展開全新的生活，第一件大事就是遠赴巴黎遊學。

除了研究巴黎到底有多好玩之外，還想弄清楚為什麼來自世界各國的藝術家、文學家、哲學家和「我們大家」，都最喜歡巴黎？

他們都不是法國人
可是都最喜歡巴黎

這天凱薩琳老師影印了《費加洛》雜誌的一篇報導當作教材，標題是「外國人對法國人的看法」。

凱薩琳一邊用指尖捲著頭髮，楚楚可憐的問大家：「法國人真的是有個性、沒禮貌又自以為是嗎？」

即使班上眾男士們立即竭力否認，盛讚法國人是多麼自然而不做作。然而，就像那篇報導所言，法國人的確是有個性、沒禮貌又自以為是。但很奇怪的，這正是大家喜歡法國人的原因呢！

接著凱薩琳按座次依序詢問：「在所有旅行過的城市，你最喜歡哪座城市？」

這回，大家彷彿被催眠般，依序喃喃回答：「巴黎……巴黎！我們都最喜歡巴黎！」

這裡的「我們」還包括傻媽我最喜歡的梵谷、畢卡索和夏卡爾，他們都不是法國人，可是卻都最喜歡巴黎。

就連狂人尼采也說過，除了巴黎以外，歐洲其他地方是沒有藝術家生存餘地的。

問完大家，凱薩琳呆了半晌，自己也點點頭，即使作為一個道地「土生土長」的巴黎佬，她也是最愛巴黎。

到底愛巴黎的什麼呢？凱薩琳的答案和大家一樣：「我能感覺……但是用講的可就有點兒困難了！」

如果用「整潔」和「秩序」來評比的話，巴黎肯定是世界倒數的。

嗯……光天化日之下到處可見深情擁吻的男女，這在其他國家可能會被依妨害風化或違反善良風俗論斷，若是稍有點兒來頭的名人，在台灣只要十指緊扣就可以躍上媒體頭版。

嗯……公共場所處處可見裸體雕像並且做出「猥褻」動作，實在有礙兒童身心健康發展。

法國人輝煌紀錄多
擁有各種世界第一

而且，巴黎還到處可見有礙市容、有損國家形象的流浪漢，四肢健全還敢出來當乞丐，真是不知羞恥！在台灣一定會有正義凜然的記者跟拍，勇敢揭穿這些騙吃騙喝的「乞丐真面目」。

二手菸的汙染也嚴重到可怕的地步，哪有我們台灣進步！我們還有禁菸公園、禁菸道路呢，環保品質之高真可說是台灣的驕傲。

此外，巴黎到處都是菸蒂、狗屎，實在欠缺公德心，人家日本多乾淨啊！還有，巴黎行人完全不遵守交通規則，紅綠燈僅供汽車參考，交通安全堪慮。

到處都聞得到尿騷味，為何不廣建具文化特色、富藝術之美的公廁？相關單位怠忽職守，未能主動解決庶民痛苦，罪不可赦。

以上這些在其他國家算得上怵目驚心的嚴重社會問題，巴黎人都視若無睹，全不操心，照樣我行我素，一派怡然自得。

但如果就「舒適」和「自在」來說，巴黎可就是世界第一了。

「食色，性也。」好好享受便是，幹嘛遮遮掩掩？好吃懶做是天經地義的事，為什麼覺得「懶為萬惡之首」？

來看看法國人的輝煌紀錄：平均每天睡眠時間530分鐘近九小時，世界第一；每天花在吃飯的時間超過兩小時，是美國人的兩倍，也是世界第一；每周工時35小時，還有強制帶薪年假30天，真是世界第一爽；又抽菸、又喝酒，如此放縱，平均壽命卻有80歲，僅次於日本；到處都是裸體雕像，隨時隨地都可以緊擁深吻，所以少見變態男、色情狂。

既然有吃喝
當然會拉撒

失業破產、窮困潦倒？坐在街角，放個紙杯、擺個小熊，布置一個自己的小角落，邊曬太陽邊要錢；不時有路人遞上菸給你，還可以聊上好一陣子；看到亞洲美女，還不忘有禮的搭訕，道聲你好……

所以幹嘛要燒炭自殺或當街行搶呢？既然有「吃喝」，就當然會「拉撒」，別人的尿有騷味，自己的就是香的嗎？

為什麼來自世界各國的藝術家、文學家、哲學家和「我們大家」，都最喜歡巴黎？為什麼只要在巴黎待過一陣子的人，總會覺得巴黎是自己的第二故鄉？

就藝術、文化、時尚、美食、名勝古蹟而言，巴黎的確是一席流動的饗宴，隨時隨地會讓人感動得彷彿到了「天上」。

但巴黎的自然不做作卻又很哲學的、不知不覺的讓來到這裡的人卸下各式各樣的面具，接受自己，也接受別人，接受「自然」，沒有什麼好遮遮掩掩的。

因此，巴黎也能讓每個人從「天上」再跌回到「人間」，這席天上的饗宴，可是用人間煙火烹調出來的呢！對人性的真實面能坦然以對，對人性的軟弱處才不會大驚小怪，才不會用無限上綱的道德標準來捆綁自己，或者去捆綁別人。

巴黎的人間煙火，照映出世間各種有血有肉的「凡人」充滿個性的眾生相，或許這就是法國人有個性、沒禮貌卻又不合邏輯的讓我們大家都喜歡的邏輯所在吧。

預讀之二：老太太也有春天


對於傻媽居然沒男朋友這件事，瑪麗亞決定拔刀相助。聽喬安娜說每年六月初開始，在阿拉伯文化中心，天天晚上都有國標舞舞會。當下查清楚地址，隔天晚上就盛裝攜帶傻媽一同前往。瑪麗亞的盛裝是真的非常盛大──紅色細肩帶，低胸露出深V乳溝，絲質貼身上衣，黑色短窄裙，配上金色大耳環，金色大手環，外加一雙細跟高跟鞋……

　法文比英文優雅的地方首在對「年紀」的說法。絕不會像英文只要提到年紀，即使剛滿月的嬰兒也得這麼說：「她已經一個月老了。」年輕時加個老字還無所謂，過了知命之年，對於英文「old」這個字總會有點神經質的敏感。法文可不會輕易用「老」這個字，幾歲就是幾歲，不會畫蛇添足加個「老」字，即使天增歲月人增壽多年之後，只要把「年紀」這個名詞變成形容詞「有點兒年紀的」，即成了從知天命到人瑞一概適用的好詞兒。

　法國人對老東西似乎特別崇敬。巴黎的老房子是絕對不得任意改建的；電影裡的男主角大半是有點年紀的；當紅歌星也是，更不要說巴黎的老夫人們了。凡是到過巴黎的，沒有人不承認，原來巴黎街頭的法國老太太才最有看頭哩！

　打扮水噹噹　閒來上網逛

　首先這些有點兒年紀的夫人們，不來個濃妝豔抹是不肯出門的；其次即使不出門，居家休閒吃飯看電視，也一定是套裝、絲巾、耳環、戒子、項鍊配備整齊。咱們家皮耶夫人芳齡八十又六，天天都是這款打扮。每當晚餐時刻，傻媽身穿運動服，端坐在夫人旁邊，總覺得自己有點兒服裝不整，有點兒失禮……還會忍不住偷偷地想：「吾家老母也是高齡八十六，若是這身打扮……？若是吾家老爸瞧見……？Oh La La！」喔啦啦！這可是不得了的啦啦啦啦了！

　晚餐時刻，偶爾傻媽也會效法凱薩琳老師的每日一問：「皮耶夫人，您今天做了些什麼有趣的事啊？」「啊 ！下午我在網路上『散步』的時候，看了一部關於中國最後一位皇帝的電影……您知道溥儀嗎？」聽到「溥儀」，喔不，是聽到「散步」這個字，傻媽突然明白之前為什麼對電腦這麼戒慎恐懼了，想想年輕人對上網是怎麼說的？「衝浪」呀！多恐怖，一不小心是會溺斃的，難怪有些婆婆媽媽如傻媽者流，會對電腦「敬鬼神而遠之」了。傻媽之所以成為電腦白痴或電腦終結者，或許錯不在「傻」耶？從此每當傻媽逼不得已必須坐到電腦桌前時，只要腦中浮現「散步」這個字，心情頓時就輕鬆不少──那個「機器恐懼症」的宿疾，可能有藥救了。

　皮耶夫人除了喜歡上網，最愛看益智電視節目「拼字和數字」，完全不怕傷腦筋。拼字比賽比較常見，這個數字比賽可就難了，給你一堆數字和一個總和，再把這堆數字加減乘除攪和一番，要如何才能得出那個總和呢？就看誰解得快囉！這種只會讓傻媽看得腦中嗡嗡作響或頭皮發麻的節目，皮耶夫人卻看得津津有味，拿著紙筆和節目來賓比快哩！最了不起的是皮耶夫人在廚房還有個她個人專屬的小烤箱，這可不是用來烤法式甜點的，而是專烤她的彩繪瓷盤哩！

　坐擁大房樓　樂當包租婆

　除了居家休閒、上街購物、彩繪瓷盤外，皮耶夫人平均每兩個禮拜會開著她的大車到她的鄉間大別墅度假個三、四天。據喬安娜說，她的別墅有八間房間呢，通通供她一人獨享，唯一的兒子遠住羅馬尼亞。千萬別以為這個老太太是因為怕寂寞才要住宿學生相伴，她可比我們忙多了，這位有錢太太還有個金算盤耶，不但有個伶俐的管家兼廚娘喬安娜，四間房間出租每月租金還有一、二十萬台幣收入哩，這做的可不是無本生意嗎？

　皮耶夫人的四個房間，由於口碑甚佳，所以生意興隆。咱們家露絲小姐，這位也有點兒年紀，來自巴西的女心理醫師，出入總是一身名牌，貴氣逼人，在學校裡頗有點兒名氣。聰明的她也仿效皮耶夫人，在盧森堡公園附近的高級住宅區，租下了一整層的房子，搬了出去，還託喬安娜幫她找個能幫忙煮飯打掃的學生。果然不久之後，在學校裡就看到她身後總是跟著一個吱吱喳喳的年輕女孩，背著「兩個」背包和她同進同出，讓人忍不住想起梁山伯和四九……。空出來的房間，很快的，又有一位年輕的巴西女孩搬了進來。皮耶夫人很高興地宣布，一星期後，這位女孩的六十九歲外婆也會一起住進來哦！

　熟女放膽愛　戀愛無時差

　本以為傻媽終於等到了一個「老」伴，沒想到來的是個中氣十足、活力四射的小女人，像個小皮球一樣，只要有人輕輕問一句話，就能讓她激動得跳個不停，配上高八度的嗓音，一口沒人聽得懂的葡式法語，讓這個一向優雅的大家庭，突然間生氣蓬勃起來。第一天的晚餐，八點整大家已準時就座，獨獨不見這位瑪麗亞小姐和她的外孫女，原來是擔心她的寶貝外孫女可能在巴黎失蹤了，正在房間裡「哭喊」著打電話回巴西求救哩！喬安娜立刻進房安慰她別急，這寶貝外孫女兒準是手機沒開機罷了。果真不到十分鐘，大門電鈴叮咚一響，祖孫倆終於團圓，抱著又叫又跳一番後，瑪麗亞外婆這才破涕為笑。想起傻媽初來乍到的糗樣，比起瑪麗亞小姐，可就老成持重得多啦！

　飯後，一聽得傻媽五十好幾，瑪麗亞立刻產生惺惺相惜之情，再聽得傻媽離婚，跟她老公去世一樣，也是個孑然一身，立刻激動得抱著傻媽，再來個又叫又跳，並邀請傻媽到她房中去見見她的男朋友……的照片，這位七十多的先生，還真是個身材挺拔、文質彬彬的紳士呢。看傻媽如此羨慕又讚美有加，瑪麗亞虔誠地劃個十字架，雙手合十地說道：「這可是我天天禱告，好不容易求來的哩！咱們巴西女人是堅持從一而終的，除了自己丈夫，其他的，都是男朋友們……」正在有聽沒有懂時，瑪麗亞開始「嗯嗯……？咳咳……？」地朝傻媽擠眉弄眼個半天，原來是問傻媽是否也有個如她男友般身材挺拔、文質彬彬的男朋友呢！

　乳溝配窄裙　出外釣艷遇

　對於傻媽居然沒男朋友這件事，瑪麗亞決定拔刀相助。聽喬安娜說每年六月初開始，在阿拉伯文化中心，天天晚上都有國標舞舞會。當下查清楚地址，隔天晚上就盛裝攜帶傻媽一同前往。瑪麗亞的盛裝是真的非常盛大──紅色細肩帶，低胸露出深Ｖ乳溝，絲質貼身上衣，黑色短窄裙，配上金色大耳環，金色大手環，外加一雙細跟高跟鞋。至於傻媽呢，翻箱倒櫃找了半天就是忘了帶條裙子，除了運動服和球鞋還是球鞋和運動服，只好安慰瑪麗亞，這樣的打扮也有個好處，必要時可以充當她的男伴……

　換了兩線地鐵，過了座美麗的橋，一切順利地來到了阿拉伯文化中心，只是整座大樓竟然一片漆黑，哪來什麼舞會呀？倆傻在門口張望了半天，才看到這舞會要下星期才開始。還好，瑪麗亞小皮球精力充沛，是絕不會洩氣的，一拐一拐地踩著她的細跟高跟鞋，和傻媽沿著塞納河，慢慢散步到人聲鼎沸的拉丁區，最後選了一家帥哥最多的小酒吧，十二點整，傻媽心滿意足地啜了一小口冰涼的啤酒，想道：「這真是美好的一晚呀！這可是傻媽在巴黎第一次過夜生活呢……」

預讀之三：最美麗的邂逅

最美麗的邂逅

今天課堂上，老師凱薩琳說了一個法國單字「Rencontrer」，居然搞得大家雖然結結巴巴、卻爭先恐後地搶著回答，尤其是那兩位義大利帥哥，連夜店女王派翠西亞也從睡夢中驚醒，加入戰局。

這個字對浪漫的法國人來說實在太重要了，更是談男女八卦時必用的開場白。這個字呢，一點也不稀奇，早在初級法文課就學過，連句子都還記得，再普通不過的一句話，「我剛才遇見了西西莉。」這個字不管怎麼查字典就只有「遇見、碰見」的意思，但原來這個對法國人來說如此重要的字，竟然還有中文的「邂逅」之意，當然老師的問題就更八卦了：「大家說說你們最浪漫的邂逅吧！」

這種事多虧法國人想得出

凱薩琳側著頭，一邊手指頭捲著頭髮，一邊眼睛飄呀飄地飄向那兩位帥哥，那位會隨身攜帶祖傳法文文法寶典的馬克一臉不屑地回答：「我們義大利男人都是等著女生來邂逅我們的，幹嘛需要浪漫？」凱薩琳立刻以驚駭的眼神轉向那位三不五時就會被她考問、直到能一口氣回答「我二十一歲」為止的菲力浦求證，只見他兩手一攤，無辜地說：「這真的不是我們的錯！」「我二十一歲，我不想二十一歲就被一個女人掐住脖子。」「掐住脖子」當然是用手比出來的，可是「二十一歲」這三字連音，這回他竟然毫不結巴地一氣呵成，還理直氣壯得咧！

「派翠西亞，妳呢？」凱薩琳不待她回答，先補充說明，告訴大家說她上夜店玩從來不需要花半毛錢的。想必這位大美人一定有三天三夜也說不完的浪漫史，翹起腳準備好好聽到下課為止，只見她也像凱薩琳一樣，微低著頭玩著頭髮哀怨地說：「我們瑞士男生和法國男人不一樣，他們走在街上，是連正眼也不瞧女人的。去年有一位法國女孩跟我一起回瑞士，玩了一星期，不但愈玩愈不開心，最後一天還哭著問我自己是不是長得很醜，為什麼走在路上都沒男人肯看她一眼呢？我是早習慣了。她長得真的很漂亮，唉！為什麼我們瑞士男人會讓一個如此美麗的女孩都信心崩潰呢？」這是什麼答案，想不到帥哥美女們居然都沒什麼美麗浪漫的邂逅可說。

老師的最愛──美國雙魚男夏爾，趁大家一陣茫然，老師也還沒來得及嗯嗯垂問之際，連同其他兩位美國女生開始七嘴八舌地說起他們昨夜──喔不，是今天清早兩點多從某家夜店出來，在散步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位自稱是美裔的法國人，堅持要邀請他們去他住的旅館，總之經過一番糾纏，在夏爾擺出不惜打上一架的英勇作為之後，這位色男終於知難而退。夜店女王派翠西亞立刻和他們熱烈討論起是哪家夜店，一堆年輕人開始快速地用英文交換起夜店情報，忘記了課堂上唯一的班規，就是絕不能用除了法文和肢體語言以外的一切方式來表情達意，老師立刻敲桌大喊暫停，咱們討論的主題是啥？「美麗的邂逅」耶！這種事多虧法國人想得出。

正想起鬨問問正宗巴黎佬老師大人您呢？不巧慢半拍，「妙樣兒，說說妳在巴黎邂逅的人。」凱薩琳不懷好意地瞧著我，「都是一些有點年紀的人……」傻媽謹慎地選了一個比較禮貌的用詞，不能直接說都是些「老頭子」，會被老師糾正的。唉！老師的問題除掉了美麗和浪漫，還能叫「邂逅」嗎？

「但是」這個表示轉折語氣的法文連詞，在向老師提問或有所辯駁時非常好用，「但是邂逅一定只能和男人嗎？」夏爾立刻插播：「跟女人也可以！」可恨啊！一時疏忽，立刻重問：「美麗的邂逅一定只能在女人和男人之間發生嗎？」「這可也不一定，妳和什麼有過美麗的邂逅啊？」「一隻小鳥。」「什麼？喔啦啦啦啦……」全班連凱薩琳都不可置信地驚呼，還有人偷笑咧，「繼續講啊，一定很有趣！」還是有好心人士幫忙打氣，「不不不！用法文講對我太困難了！」「請繼續講，妳可能是我今天唯一的安慰了。」 凱薩琳繼續加碼，「不會的字可以用比的，也可以用畫的，放心我們還可以用猜的。」全班同學個個摩拳擦掌，準備跟我一起來說故事。

和小鸚鵡頭對頭的午後

「兩年前，我才剛退休時，在醫院，在我的肚子上（用手在肚子上不斷來回橫切）有一個大手術，和我女兒在醫院停留了一個星期（原文照翻，因為不知道「孝感動天」、「照顧母親」等法文該怎麼說），然後前往父母家停留一個禮拜。

「第二天清晨大約六點，在一個奇怪的鳥叫聲中醒來（不會說鳥叫，只好自己啾啾叫一陣），在我床前窗台上──這是不可能的！（這句用驚歎法的語氣特別有驚歎效果），有一隻彩色的小鳥就站在我的視線下方（這絕不是誇飾法）！牠看著我，就和凱薩琳一樣……傻媽微側著頭，用手指繞啊繞著髮尾，環視全班一周，眼到之處，個個都笑歪了。

「這是什麼鳥呢，我知道，是一隻會像人一樣說話的鳥（凱薩琳大叫一聲牠是鸚鵡，同學紛紛要求她寫在黑板上），牠來自巴西……」俄羅斯金髮貴婦一聽，居然問：「牠是從巴西飛到妳家的嗎？」可見夠格當傻媽的不只一人！

「什麼顏色？很多很多。」鳥嘴和人嘴法文用字不同，傻媽只好親自示範，指著自己的嘴巴、腦袋、肚子，雙手時而做飛翔狀，時而做翹尾狀，請大家一起猜，一時各種顏色的法文單字此起彼落，傻媽只需點頭稱是即可。

「這隻美麗的小鸚鵡不但會羅曼蒂克地凝視我，還搖頭晃腦地在窗台上閒逛起來，我倆『頭對頭』（法文直譯：單獨而親密）地邂逅了一個多小時後，牠就不見了；但是中午時牠又來了，我倆又『頭對頭』地邂逅了一個多小時後，牠才不見；下午大約五點牠又回來了，歪著小腦袋啾啾叫了一會兒才飛走。我真不明白牠是從哪裡來的，又回到了哪裡去？我倆的相遇是偶然還是巧合？」傻媽開始演出傻頭傻腦狀。

「奇蹟發生了，第二天清晨大約六點，牠又來了。每天三次飛來陪我，在和牠玩耍及等待牠是否還再來的期盼中，讓我忘了所有的病痛。『為什麼不買個籠子把牠養起來當寵物？』為什麼？因為我愛牠啊！怎麼忍心讓牠失去自由呢？」

「最神祕的是──（暫停一會兒，一口氣講這麼多法文，累死了，絕非故意吊大家胃口）當我離開父母家回台北後，牠就永遠消失了，再也不曾來過。此後只要在任何地方聽到鸚鵡的叫聲，我總會停下腳步，偏著頭仔細地聽一陣，只知這是牠們的叫聲，卻完全與我無干了。我相信這美麗的邂逅既不是偶然也不是巧合，而是命中註定的。」

大家聽完一陣寂靜，這時凱薩琳幽幽地問了一句：「妳會後悔沒有用籠子留下牠嗎？」這個問題嘛，套用法國人常說的一句話：「這個問題很哲學，而只要是涉及哲學的討論，一旦開始就會沒完沒了，咱們還是下課了吧！」傻媽很哲學地學起法國人如此回答，在大家的掌聲中，凱薩琳真的就提早五分鐘下課了哩。


預讀之四：Qu’est-ce que c’est ça？這是蝦米碗糕

皮耶夫人的盛宴


巴黎時間四月二十四號，星期五，下午四點。整整三十小時，戰兢恐懼、昏頭失腳的單飛之旅，此刻早已化為遙遠而模糊的記憶。揣著相機，朝住處旁蒙梭公園出發，明明只有十三、四度，但已透著春意的巴黎，卻讓傻媽熱血沸騰起來。精神抖擻、連蹦帶跳地，沿街拍個不停。燦爛的陽光，照著滿地厚厚一層的金黃色落葉，這些圓形小薄片，還會隨著風、繞著人，旋舞一番，然後再亮晶晶地灑滿灰色的路面，加上倒映在路面上的黑色身影，美得讓傻媽連對自己的影子，也來上一陣狂拍。


七點整，提早一小時，有點兒惴惴不安地回到家，或許該幫皮耶夫人洗洗菜、切切菜什麼的……，探頭看看餐廳，鋪著法式大花桌巾的長方型餐桌已擺設妥當，白色的瓷盤下面墊著黑色橢圓形的餐墊，左邊放著叉子，右邊則擺著刀子、酒杯和束著各色木環的餐巾，籃子裡還有一長條新鮮的法國麵包哩！而像插著一圈蠟燭的大吊燈，已然點亮，照得裝滿冰水的玻璃瓶和一瓶紅酒，晶瑩閃爍、貴氣萬分。廚房中飄來陣陣香味，不知香奈兒老夫人正煮著什麼好料？經過她半開的房門，卻見她正好整以暇地，靠在法式貴妃椅上，講著電話。在廚房裡忙和著的，原來另有其人呀？


八點整，準時開飯。終於和其他三位室友見了面，一位是剛滿二十歲、說德語的瑞士甜姐兒瑪蒂娜，一位是看起來心事重重、巴西來的女心理醫師露絲，第三位就是咱們這位三星米其林大師喬安娜，來自波蘭的大學生。自我介紹完畢，皮耶夫人笑嘻嘻地向大家做了個總結：「聽說今天有人在機場走丟了，但不是您把自己搞丟的，是有人把您給弄丟的……」還好傻媽早有準備，理直氣壯地回答：「這是我的第一次嘛！」此後無論何時、何地，只要出糗，一定大聲回答：「哇啦！這是我的第一次！」這句話，成了傻媽在巴黎「說得最溜的法語」排行榜上的第一名。


皮耶夫人家的盛宴正式開始，喬安娜先幫每個人斟上一杯冰水，然後端出一大盤只用醋和橄欖油調味的生菜沙拉，皮耶夫人先用，然後傳給儍媽說：「您請用！」儍媽接著往下傳給喬安娜，也學皮耶夫人彬彬有禮地說：「您請用！」笑得她連忙說：「不要您您您地叫我啦，用你就可以了！」大家你來我往地說將起來，只有皮耶夫人始終說著您您您……。接著傳法國麵包，原來這法國麵包就等同咱們的米飯，隨吃隨切，直接用手抓來吃，最大好處是可以把所有盤碗吃乾抹淨。接著傳切成大薄片的乾火腿……，吃完再傳切成細丁的甜菜根……，吃完再傳粉紅色的紅蘿蔔馬鈴薯泥……，不知加了什麼作料，奶香味十足。您瞧瞧，光前菜就上了四道ㄟ！皮耶夫人邊吃邊找話題，開始一一垂問今天上那兒玩去了之類的話題，好不容易每個人都吃完了，終於上主菜囉！──一個大圓盤裡盛著一大塊熱騰騰、香噴噴，烤得金黃焦酥的洋蔥鹹派！「等一下，實在太漂亮啦，等我照張相再切！」這種燙手的盤子，只能加一個手把，用推地傳來傳去。第一口咬下去，外酥內嫩的……「等一下，太好吃了，這是什麼？怎麼寫？喬安娜？」從此「這是什麼？」這句話，成了傻媽在巴黎「說得最溜的法語」排行榜上的第二名。


主菜都快吃完了，納悶著桌上的紅酒只是裝飾品嗎？直等每一個人都吃完了，喬安娜才起身，把大家的盤子收乾淨，再為每一個人換上一個比較小的白瓷盤，然後端出起司拼盤，喔啦啦！（Oh La La）──這句法語可隨驚訝程度，自由地一路啦啦啦下去──最大的那一塊，就是夢寐已久的巴黎特產布里起司。皮耶夫人終於拿起紅酒，大家趕緊把酒杯的水一乾而盡，此時夫人起身──除了瑞士小姑娘不喝之外──親自為每一個人，包括喬安娜在內，斟上紅酒，大家又紛紛傳起麵包，一小塊小塊沾著起司，品起紅酒來。露絲突然看著傻媽說：「妳真是好胃口啊！怎麼卻吃不胖？」觀察入微，果真是心理醫生！「我非常非常愛慢跑，我下午在蒙梭公園跑了五圈，它花了我一小時。」或許是紅酒補腦的關係，傻媽這句話，不但文法正確，而且一氣呵成哩！露絲秀出她渾圓的臂膀，告訴大家，明天開始大家相約跑步去如何？因此，最後一道甜點──蘋果泥和乳酪蛋糕，全被一掃而空，反正大夥兒明天開始都將跟著傻媽跑步，沒在怕的啦！


抬頭一看時鐘，居然快九點半了，大家七手八腳地把餐具歸位，喬安娜俐落地把成疊的碗盤酒杯放進洗碗機。不到五分鐘，廚房、餐廳又恢復了清潔溜溜、安安靜靜。醺醺然刷完牙，滿足地躺在床上，女兒正巧來電：「遊學中心說可以幫妳換住宿家庭……妳不是說好像住傭人房嗎？……」「啥？傭人房？我可是貴婦大老爺哩！就是貴婦兼老爺子啦！晚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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